影视评析 YINGSHIPINGXI  
 

二、象征——生命精魂的浑涵

黑格尔《美学》对象征是这样表述的:“象征首先是一种符号。……这里的表现,即感性事物或形象,很少让人只就它本身来看,而更多地使人想起一种本来外在于它的内容意义。”[3]在现代小说中象征已经成为一种重要的手法,小说作者对现实存在的态度在通过人物、情节曲折表达的同时,还往往精心营造感性形象取代议论,这就是象征。它往往蕴藉地表达作者的主观态度,多层次、多角度的拓展作品的主题意义。正如布斯所说“现代小说中用来代替议论的许多象征,其实和最直接的议论一样,是充分介入的”[3]。有时作品中的人物就是一种象征物,作者甚至把情节进行象征化处理,如卡夫卡《变形记》中“我”躺在床上突然变成了甲虫;海明威《老人与海》中老人与鲨鱼的斗争;贾平凹在《怀念狼》中也做了大胆尝试。
在《红高粱》中作者选择红高粱、墨河水作象征物,充分表达了对出自乡间的茁壮、旺盛的生命力的由衷赞美与深情呼唤;对叱咤风云、纵横捭阖生命精神的热烈礼赞。主观精神与客观实体相互交融,浑然一体。主客体具有了灵动的互应性,达到灵魂的交流、精神的契合。作品意味深长,拓展了读者的想象空间。

(一)墨水河——生命的摇篮

“墨水河底的淤泥乌黑发亮,柔软得像油脂一样。河边潮湿的滩涂上,丛生着灰绿色的芦苇和鹅绿色车前草,还有贴地爬生的野葛蔓,支支直立的接骨草。滩涂的淤泥上,印满螃蟹纤细的爪迹。”[1]“墨河水里趁着灿烂星光交媾过的青蛙甩出了一滩滩透明印块,强烈的阳光把河水晒得象刚榨出的豆油一样温暖,一群群蝌蚪孵化出来、在缓缓流淌的河水里象一团团演漫的墨汁一样移动着,河滩的狗意子草发疯一样生长,红得发紫的野茄子华在水草的夹缝里愤怒的开放。”[1]墨河有着饱满的生命力,象一位健硕的母亲,繁衍了丰饶的生物,正象文中所写“物产丰饶,人种优良。民心高拔健迈,本是我故乡心态”。故乡母亲河——墨河是故乡人种、民心的传神写照。它与爷爷、奶奶们的丰盈生命彼此呼应,浑涵一体。它“由暗红渐渐燃烧成金红。满河流光溢彩”正是“我”先辈们色彩斑斓的生命底色。

(二)红高粱——燃烧的生命激情

《红高粱》中高粱形象的象征,更加饱满、丰厚、传神,它渗透到小说人物、情节的内里,奠定、营造了整个小说的基调。“每个高粱穗都是一个深红的成熟的面孔。所有的高粱合成一个壮大的集体,形成一个大度的思想。”[1]
莫言在表达他对红高粱的感情时说:“现在农民种植小麦、大豆、玉米,这些作物都比高粱营养丰富。由主食高粱发展到杂食小麦、玉米、大豆,这肯定是个进步,是生活水平提高的表现。把喧腾腾的白馒头和硬梆梆的高梁面饼子摆在一起让我挑选,我当然也不会去吃高粮面饼子。可是一想到在高密东北乡广袤的黑土地上曾经存在过的波澜壮阔的高粱图画,我的心里总是浮起一阵酸溜溜的感叹。”[4]作者感叹的是什么呢?是那曾经的无边无际的红高粱,是红高粱的俊逸挺拔,红高粱的艳丽绚烂,红高粱的壮旺生命。对高粱的不可忘怀的情感,令作者感叹不已。“生存在这块土地上的我的父老乡亲们,喜食高粱,每年都大量种植。深秋八月,无边无际的高粱红成汪洋的血海。高粱高密辉煌,高粱凄婉可人,高粱爱情激荡……一队队暗红色的人在高粱棵子里穿梭拉网,几十年如一日。他们杀人越货,精忠报国,他们演出过一幕幕英勇悲壮的舞剧,使我们这些活着的不肖子孙相形见绌,在进步的同时,我真切感到种的退化。”[1]高粱地既是英雄挥洒自由的生命舞台,又和英雄血气方刚的性格相得益彰。
《红高粱》中奶奶形象的塑造更是与红高粱物我合一,交相辉映。“刚秀出来的银灰色的高粱穗子飞扬着清淡的花粉”,伴着奶奶从高粱地里走来。刚开花的高粱如同奶奶似水的年华,奶奶带着高粱的秀气,高粱的情愫,更带着高粱的激昂生命。高粱给予了奶奶性格的滋养,高粱是奶奶的化身。在高粱地里奶奶遇到了我爷爷,投入了我爷爷的怀抱;他们如同两棵伟岸、健旺的高粱并立在旷野上风风火火的生长。在高粱地里她与我爷爷寻欢作乐、耕耘播雨。那时“高粱梢头,薄气袅袅,四面八方响着高粱生长的声音”。两个热烈的生命在高粱咔咔的生长声中翻腾燃烧。彰显生命的激情与野性。奶奶来自高粱地,成长于高粱地,可以说高粱地是她精神的故乡。奶奶就象那通红的高粱洒脱、火热,高粱是奶奶生命、性格的形象写照。最后奶奶死于高粱地,“沐着高粱地里清丽的温暖,她感到自己轻捷如燕,贴着高粱穗子潇洒的滑行”,“最后一丝与人世间的联系即将挣断,所有的忧虑、痛苦、紧张、沮丧抖落在了高粱地里,都冰雹般搭载高粱梢头,在黑土上扎根开花,结出酸涩的果实,让下一代又一代承受。奶奶完成了自己的解放,她跟着鸽子飞着,她的缩得只如一只拳头那么大的思维空间里,乘着满溢的快乐、宁静、温暖、舒适、和谐。”[1]奶奶完成了她“三十年红高粱般充实的生活”。她的灵魂飘荡在高粱丛中,融化在高粱地里,濡染着一代又一代的后来人。投射了奶奶生命精神的高粱吮吸甘露,享受阳光,生机一片。这也正是作者要表达的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