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视评析 YINGSHIPINGXI  
 
史诗性的颠覆——电影《低俗小说》的解构叙事
 梁庆标

后现代文化已经成为一种世界性的文化现象,它不仅表现在各种哲学、社会科学著作和各种文艺批评与作品中,而且也表现在各种大众传播活动和日常生活方式中,形成了一种独异的对世界人生的体验方式和认知方式,代表了不同的价值观念和审美观念。当代西方许多理论家对后现代文化特征都曾进行过描述,在利奥塔看来,它表现为:消解、去中心、非同一性、多元论、解“元叙事”等。它用价值颠倒、视点位移、规范瓦解、种类混淆等修辞手段来消解一切恒定的常规和秩序,来表明它自身的不确定性;它用反讽和玩笑来揭示所有既成的对世界的解释的人为性和虚假性,但它却并不想用新的阐释系统来取而代之。
  作为日益占据文化市场主流的影视文化,其发展更是时代的表征,后现代性的表现日趋明显。20 世纪 60 年代,旧好莱坞和现代主义电影的话语模式日趋式微,后现代电影开始出场。有人认为,在英美电影批评界所说的后现代电影往往特指 20 世纪 70 年代之后在好莱坞出现的某些影片①,并逐渐成为一种具有世界性影响的电影风格,出现了一批代表性的影片,如《资产阶级审慎的魅力》(路易?布努艾尔,1972),《星球大战》(乔治·卢卡斯,1977),《罗拉快跑》〔德国,1998)等。90 年代以来,后现代电影爆发出惊人的能量,其美学风格逐渐被接受。
  当然,关于后现代电影,大家依然见仁见智,各有说法。有人鄙夷后现代电影,说它是以“反叛人类艺术追求真善美统一的伟大传统”为其逻辑出发点的“彻头彻尾的庸俗专政”。有人热情呼唤它为“并不遥远的神话”时代,甚至断言“后现代电影已经开始成为世界电影的主流”。其实,在笔者看来,后现代电影是电影现代发展的风格体现,以其强烈的反传统精神和“新奇”的技巧赢得了观众的注意,它的成功不是突然的,而是有其内在的美学根源,是后现代性美学的体现。
  后现代电影美学主要是以对现代主义电影美学的消解和颠覆为基础的。后现代媒介社会的信息内爆,使人产生了强烈的挫折感和断裂感。面对新的语境,现代主义电影的整体叙事失去了存在的条件,后现代电影导演抛弃了因果主导的缜密的理性叙事,追求碎片式的形象。所以说后现代电影是生产又是游戏,时间早已丧失,标准也已崩溃,观赏过程便是一个自由拼贴的过程,没有了终极判断,只有相对意义上的多元判断。
  在表现内容上,现代电影主要发掘人的内心世界,而后现代电影则关注对日常生活琐事的叙事,所以前者侧重对深度的挖掘,而后者则是对深度的消解,这样现代电影体现了一种对社会责任感的追求,具有精英意识,而后现代电影更多的是迎合大众的趣味,用通俗的题材吸引观众,带有媚俗性。但这正是后现代电影的风格,它将所谓的精英和大众的区别抹消,取消所谓严肃的价值追求,颠覆传统的区分标准,带来审美体验的突破。用桑塔格的话说,就是“一切为传统所认可的界限因而都受到了挑战:不仅是“科学”文化与“文学——艺术”之间的界限,或“艺术”与“非艺术”之间的界限,而且也是文化领域本身之中众多的已经确立的区分——如形式与内容之间的区分,浅薄与严肃之间的区分,以及“高级”文化与“低级”文化之间的区分(这一区分,最为文学知识分子所看重)”。①桑塔格的判断可谓一针见血,指出了后现代电影的根本特征,即反规则化,意义的消解,通俗性和游戏性。
  《低俗小说》(Pulp Fiction )是昆汀塔伦蒂诺的第二部电影作品,这部影片的成功宣告了后现代电影在世纪末终于成为电影中一股强大的潮流,他最大的贡献是把“浅薄”的后现代电影拍成了“史诗”。低俗小说指的是那种内容、装帧通俗的小说,它们是 1935 年英国的阿兰?莱恩创办“企鹅”版通俗文学读物时诞生的,这种书往往都是用再生纸做的,是各种废弃报纸、书籍被搅和成纸浆后而产生的,昆汀暗示了自己的电影就是许多其他影片和文学作品的碎片搅和而成。他把所有硬的东西,暴力、性、政治、国家的战争都变得像果肉甚至番茄酱一样容易吞咽。塔伦蒂诺凭《低俗小说》这样一部影片将自己造就成了一个后现代电影英雄。作为后现代电影美学代表的《低俗小说》,体现了后现代电影的多元走向和风格,具有典型的意义。我们就以此为例,解读它的解构叙事以及后现代美学风格。
一、艺术规则的破坏与颠覆
  利奥塔认为,后现代性是对元叙事或宏大叙事采取的一种怀疑、不信任及拒绝的态度。后现代电影话语“不相信元叙事”并“向整体开战”,喜欢组合、拼凑、偶然得到的或割裂的现象,致使碎片或部分代替了整体。 所以说,后现代文化“不是一种纯创造文化,而是一种引用文化,一种‘互文性’文化”,后现代电影“也是一种没有‘潜在’可能性的影像和表象文化,从其他影像、其他表象以及互文性的相互作用中获得诠释的力量。”②在《低俗小说》中,已经没有了传统叙述的中心,连贯的叙事,剩下的只是碎片和拼接。从剧作结构上来看,昆汀摒弃了好莱坞式的传统方式,颠覆了传统电影的线性时空观念,而以视点间离的手法将全片叙事处理成一种首尾呼应的“圆形结构”“,后现代作者有意违背线性次序。故事的‘情节顺序颠三倒四,由结尾重又生发成开端,暗示着某个无穷无尽的循环往复特性’”③。在这里就是如此,开始即结束,结束也是开始。他将两少年计划抢劫受到杀手朱尔斯的教育拆开来放在影片的开头和结尾,不仅如此,他把其他几个故事也都拆开来讲,以致出现了死人活过来的场面,却不做任何交代。观众身临其境真有如看到一部“虚假”的电影,一部被人不小心撕掉开头、结尾或者中间的某些部分的“地摊文学”。对影片的情节的理解需要观众按照自己的理念进行组合。可见后现代电影既是生产又是游戏,时间早已丧失,标准也已崩溃,观赏过程便是一个自由拼贴的过程,没有了终极判断,只有相对意义上的多元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