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视评析 YINGSHIPINGXI  
 
《双旗镇刀客》中的禅宗美学
 李洪武

[摘要]《双旗镇刀客》中的主人公孩哥,在一刀仙面前一直处于弱势地位,但在决战时却突然战胜了强大的一刀仙。影片出现这样的结局,观众不仅不觉突兀,反而得到了一种极大的艺术享受。这不仅归因于影片多种艺术手法的运用,更为重要的是,这种对人物刀法境界的刻画,并不是无中生有的凭空臆造,而是建立在坚实的中国传统文化的基础之上,有着丰富的禅宗文化内涵。
  [关键词]《双旗镇刀客》禅宗 心性 真空妙有
  《双旗镇刀客》充满了极大的艺术魅力,尤其在人物刀法境界的刻画方面独具特色。在一刀仙面前一直处于弱势地位的孩哥,在决战时却突然战胜了强大的一刀仙。这不仅归因于电影诸多艺术手法的运用,且其重要原因之一,是影片加入了丰富的禅宗文化内涵。
  孩哥自从杀了一刀仙的弟弟以后,与一刀仙的矛盾就此开始。孩哥的命运,一下子引起了观众极大的关心。影片中的孩哥,在一刀仙面前,一直处于弱势。尤其是在电影最后,孩哥的弱势被渲染到了顶点。广袤的原野上,一刀仙一行七骑,迅捷有力的马蹄,践起股股沙土,带着浓烈的杀气,向双旗镇滚滚而来。孩哥孤身坐在旗杆下,面前的饭菜原封未动,蓬乱的头发,干裂的嘴唇,迷离的眼神,孩哥进入了一种麻木状态。瘸子替孩哥承担责任,被一刀仙杀死;铁匠替孩哥说情,惨死在一刀仙刀下;钉马掌的老人装疯嘲弄一刀仙,也成了一刀仙的刀下之鬼。一刀仙越过一具具尸体,带着满身的血腥气,一步步逼近了孩哥。孩哥踉踉跄跄从地上爬起来,紧张得大口喘着粗气,看着一步步逼近的一刀仙。但,随着孩哥钢刀出鞘的铿然之声,双方钢刀撞击的声音响过之后,一直处于弱势的孩哥,杀死了强大的一刀仙!
  影片出现这样的结局,观众不仅不觉突兀,反而从中得到了一种极大的艺术享受。这是因为,影片这种对孩哥刀法境界的表现方法,并不是无中生有的凭空臆造,而是建立在坚实的中国传统文化基础之上,有着丰富的禅宗文化内涵。
  禅宗认为,人的心性,始终处于“空”的状态,这样才能更好的“用”,即心性之体是空,心性之有是“用”,也即禅宗所说的“即空即有,即有即空,真空妙有,空有不二”。傅大士在他的《心王铭》中把心性称作“心王”:“观心空王,玄妙难测。无形无相,有大神力。观之无形,呼之有声。决定是有,不见其形。”“无形无相”是心性之体,“有大神力”是心性之用。牛头法融禅师在阐述心性的体用关系时说“:恰恰用心时,恰恰无心用。无心恰恰用,常用恰恰无。”这就是心性“空”与“有”的辩证关系,也即心性“体”与“用”的辩证关系。
  电影前半部中的孩哥,心中没有放不下的事情,心性始终处于“空”的状态,所以其心性就能得到最好的“用”。孩哥自从到了双旗镇以后,一直过着平静的日子,他白天放马,夜晚干活,空闲时打坐练气,即禅宗说的“吃饭时吃饭,睡觉时睡觉”,在禅宗来看,这是一种更高境界的修行。孩哥平时没有练习刀法,却是一种更高的刀法,是一种不着相的刀法。瘸子在刀法上有很高的造诣,但他劈肉却非常吃力。孩哥说“:让我试试”,孩哥先是两眼紧盯肉扇,两眼渐渐眯缝起来,心性进入了一种“空灵”状态。这时电影画面一阵模糊,观众只听得刀从鞘中锵然飞出,肉扇被孩哥轻松地劈为两半!刀法“出类拔萃”的二爷,更是躲不开孩哥致命的一击。这些时候,孩哥的心性,始终处于一种“空”的状态,这就是心性最好的“用”。孩哥的刀法,本已跻身一流高手行列,观众可以从孩哥的打坐练气、轻松劈肉、杀死“二爷”以及瘸子对孩哥父亲刀法的高度赞扬中看得出来。但孩哥杀了一刀仙的弟弟之后,由于受外界强烈的干扰,形成了巨大的心理压力,其心性被对一刀仙的恐惧所填满、所占据,不再处于“空”的状态,所以就不能很好的“用”。这些干扰首先是孩哥杀“二爷”时旁观者的压力“:一刀仙是好惹的吗?杀了他兄弟,这个畜生还不血洗了咱们双旗镇?!”其次是瘸子责备孩哥的话“:一刀仙是西北有名的刀手。二十多年,杀人从不用第二刀。你爹活着的话,兴许还能对付对付,可现在……”,言外之意,当今已没有人是一刀仙的对手。再次是双旗镇村民拦阻孩哥出逃的行动。孩哥为躲避一刀仙,欲带着好妹逃离双旗镇,村民为了撇清自己的责任,拦住孩哥不让他逃走。更为严重的是,孩哥所倚重的唯一外援沙里飞答应帮他,但却一直不敢露面。最后是为帮孩哥的三个无辜之人先后被一刀仙杀死。这时孩哥的心性,被对一刀仙的恐怖所占满,即牛头法融禅师所说的:“恰恰用心时,恰恰无心用”,其心性没有达到“空”的状态,也就不会产生战胜一刀仙的信心和行动。禅宗认为,要想达到空的境界,就要“净心”、“自净其意”,管住自己的妄念。怎样“自净其意”?即禅宗所说的“必须头头放下。”坏事放下,好事也要放下。“净心”到了一定的程度,心性就达到了一种“空”的境界,就达到了“雁过寒潭,风拂竹面。雁过寒潭,雁过而潭不留影,风拂竹面,风过而竹不留声”、“物来则现,物去不留”的境界,就达到了《金刚经》“应无所住而生其心”的境界,就达到了禅宗“即有即空、即空即有、真空妙有、空有不二”的境界,达到了禅宗“终日吃饭,未曾咬着一粒米,终日着衣,未尝挂着一根丝;不动身心而日应万缘,端拱无为而妙用恒沙”的境界。与一刀仙决战前刻的孩哥,从长时间的“麻木”中醒来,明白一切只能依靠自己,于是一切放下:没有了对好妹的担心,没有了对瘸子的伤心,没有了对沙里飞的等待,没有了对一刀仙的恐惧,心中没有了任何挂碍,正如《摩诃般若波罗密多心经》所说的,“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这时孩哥的心性,又进入了劈肉时的空灵境界,又到了打坐练功时虚静境界,又回到了杀二爷时的境界,“真空”才能生“妙有”,这种不萦于物,返照空明的境界,是修心的最高境界,是最高的武学境界,也是最高的人生境界。随着孩哥钢刀出鞘的铿然之声,随着双方钢刀撞击的声音响过,一刀仙滚烫的鲜血,溅上了孩哥的额头,年幼的孩哥,战胜了强大的一刀仙!
  《双旗镇刀客》在对人物刀法境界的塑造方面独具特色,一直处于“弱势”的孩哥,突然战胜了“强大”的一刀仙。影片出现这样的结局,观众不仅不觉突兀,反而得到了一种极大的艺术享受。因为这种对人物武功境界的刻划,并不是无中生有的凭空臆造,而是建立在坚实的中国传统文化的基础之上,有着丰富的禅宗文化内涵。